芝士番薯

若情深,如何能不共白头!

第3章

      傅恒在休沐这天,收到宫里的回信,福灵安在上书房顶撞了纪师傅,还摔了自己的砚台。听到这个消息,平时以冷静自持的富察大人,心中泛起层层了涟漪。


      自尔晴去世之后,那孩子除了在丧礼那几天哭闹着要找额娘外,之后几乎都没有闹过什么脾气,该学习的一样也没落下,对他恭恭敬敬的同时,又多出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生疏。那双神似她的杏眸,每每看着他,都是那么怯生生。要说福灵安,五官除了眼睛,其他就像是跟傅恒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,才六岁不到的孩子,似乎很少要求什么。用老夫人的话来说,跟傅恒小时候的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,却又少了几分童真,懂事是真的,却又似乎,太过于懂事了。


      对于福灵安的到来,傅恒一开始是愤怒的。后院那些手段他不是不完全不懂,原先和璎珞,自己何尝不知道璎珞对自己的利用,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踏入她自以为不被人察觉的陷阱。那晚醉酒后和尔晴,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,那种只会因药力引起的情动,是以他愤怒,愤怒自己被人算计。情动的药只会让人在第一次意乱情迷,可后面的第二次,第三次,傅恒恼怒的,是自己的清醒的沉迷。第二天醒来,他看到尔晴裸露在外那些伤痕,尔晴的皮肤本就生的白皙,看着那些遍布在脖颈的红痕,与周围莹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,提醒着他昨晚的粗暴。


      尔晴睡得很熟,被单下未着寸缕,漏出雪白圆润的肩头与脖颈,肩头甚至还有淡淡的牙印。傅恒别过眼,心里也划过一丝悸动,他很清楚后院的手段,可脑中浮现的,是之前在额娘房中出来时,这女子对他说过的话。


      彼时与尔晴成婚有一年了,他一直没有与尔晴同房过,这件事不知怎么地,在府里竟然生起了一些流言,被老夫人知道后叫去问话,当时尔晴也在,他看到她那双柔媚的眼里泛起一层水雾,心里也觉得颇有亏欠,毕竟是因为他,才会有府里那些编排她的流言,说她不得少爷喜爱,成亲那晚到现在,也没有圆房。这对一个女人来说,是多么大的屈辱!


      免不了就是被说教一番,后面就是被额娘强制要求:搬回卧房,不许再睡书房。从额娘房中出来之后,他与尔晴一前一后的走着,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经过花园时,才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声音。


      “你不必介怀额娘的话,也不必因为我有负担。”


      傅恒转身看着她,还是一如既往温柔明媚的眼神,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角,白皙的皮肤莹白通透,甚至还能看到微小的绒毛。午后的阳光洒在花园里那条石砖小路,微风拂过,带着丝丝花香,以及那熟悉的沉水香。他突然很疑惑,是不是认识她好久了,一种很熟悉的心安,萦绕在他的心房,他在哪里,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。


      “我记得你说过的话,额娘只是着急了,也怪我,没有及时安抚好额娘,还累你跑这一趟。你放心,府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
      听着女子柔柔的声音,明眸里清晰的印着他的倒影,傅恒心里似有一丝清风拂过,很清明,这种感觉很微妙,她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压力,在她面前,他好像不用解释很多东西,甚至他不用说,她都会懂。


      “尔晴,谢谢你。”


      之后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皆是尽在不言中。


      他那时,是真的相信她,此时看着尔晴恬静安然的睡颜,想到那时候与他那么有默契的她,现在却可能是算计他的人,傅恒觉得,他交付出去的信任被辜负了,他原本觉得,尔晴不是那种耍诡计的人,可他终究还是看错了。


      傅恒不忍再想,掀起被褥准备穿戴衣服,这一晚沉沦,要画上句号了。


      “傅恒.......”


      傅恒没有转身,听着这嘶哑却又不失娇媚的嗓音,即使心中失望,却还是忍不住想,如果她解释,他一定会相信,这并不是她本意。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扣扣子,可一声‘傅恒’之后,久久没有接下去的话语。就在久到傅恒以为她不会再说其他的时候,一声“对不起”轻到不能再轻,傅恒额头的青筋已若隐若现,从小的教养让他不能对女人动手,胸膛一阵起伏之后,不再留恋的离开了卧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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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少爷,快到宫门了。”


      傅恒拉回思绪,马车行至宫门,一下马车,傅恒便往上书房赶,红砖绿瓦,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,灰蒙蒙的天,呼啸过耳边的风,刮的耳朵有点生疼,更遑论这些在扫雪的宫人。脑海中恍惚有一副画面,当年还是侍卫巡逻时,长春宫墙外也有寒冬在扫雪的宫女,冻的通红的耳朵与鼻尖,哈着气,明明寒风刺骨,却还能拿着扫帚轻快的扫着雪,时不时皱起鼻尖的模样竟是娇俏可爱.....


      想到着,傅恒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嗤笑,殊不知这一笑犹如冬日暖阳,惹得路上行礼宫女春心荡漾,然本人却不自知,想起进宫来的目的,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心里却稍稍鄙夷了下自己:难道真的上年纪了?最近总是喜欢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。


      赶到上书房时,看着福灵安耷拉着脑袋站在书桌旁,小手钻成拳头,那倔强的模样,惹得傅恒一阵心疼。这孩子自他额娘去世后,在宫里受了欺负,从来都不会说,这次发脾气,说实话傅恒也惊到了。但傅恒心疼归心疼,还是先向纪师傅俯身作揖赔礼了一番,才询问缘由。


      “傅恒大人,瑾林这孩子平时上课很是认真,对于课题也是积极的与师傅们探讨,其他师傅也多赞这孩子聪慧好学。今日不知怎的,频频走神,点名他回答问题,也答不上来,下官就训斥了几句,没成想这孩子今日气性倒是大得很,直接把砚台砸了。”说着还轻摇了下头,叹息了一声继续道:“下官倒是很看好这孩子,还望大人回去好好开导下。”说完看了看还在耷拉着脑袋的福灵安,便作揖告辞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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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阿玛,对不起,今天孩儿失礼了。”


      紫禁城这季节已经在路上铺了一层雪,福灵安身量也没多高,小小的人儿仅仅只过他的膝盖高些,走的也较慢些,身上穿的也厚,敦敦地一步都踩出一个雪坑,傅恒不知为何,竟觉着福灵安跟只吃的偏肥胖走起路来有些吃力的兔子一样,倒也是娇憨可爱。偏生这孩子还不愿意他抱,傅恒只好牵着福灵安的手,跟他一起慢悠悠的走着。回府必经的那条宫道上,原本想等回到府中再询问今日为何发了脾气,没想到小人儿倒是自己先开口了。


      “明日孩儿会亲自跟先生赔礼道歉,往后孩儿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傅恒低头看到带了绒帽的福灵安,伴随着他走路晃悠悠的,嘴角也染上了笑意。


      “冷吗?”


      福灵安见自家阿玛没有责怪的意思,反而还问他冷不冷,倒是让福灵安有点诧异。阿玛对自己的课业,礼仪一向比较严厉。今日自己在课间听到六阿哥为首,与其他的阿哥以及阿哥伴读们说到纯贵妃给他缝制的水貂皮披风,如何如何的保暖,在这个话题的带动下,大家也都说起自家额娘在府里对自己的衣食起居方方面面如何照应,有说自己的额娘做的点心如何精致好吃,也有说前几日新作的一件衣裳如何舒适保暖,甚至有的说被阿玛责备额娘是如何维护自己的......


      在福灵安的印象中,额娘会对他很温柔的笑;会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轻敲他的额头,之后又会揉揉他的脸叮嘱小心不要摔到碰到;会亲手做点心给他吃,他最爱吃额娘做的五色小圆松糕,松糯可口,每次他都能吃好几块,但额娘却不允许自己多吃,怕他吃多积食;额娘还会给他讲故事,念诗,讲典故,有时候还会将他抱在膝上唱歌给他听,额娘每次唱,神情总是那么温柔。每回在额娘怀里,他仿佛就是世上最开心的孩子。


      可他,再也见不到额娘了。那时候,他知道额娘病了,为了不让自己担心,说是去庄子处理一些事情,叫他乖乖听阿玛、玛法玛麽的话,将来去了上书房好好念书,之后抱着他对他悄悄地说:“瑾林,额娘要你开开心心的,就好。”说着一如既往地的对他温柔的笑,抚摸着他的脸蛋,额娘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,叫人安心。那时候阿玛出征不在府里,他对阿玛完全没有印象的,只有玛法玛麽,额娘,还有四叔。玛法玛麽舍不得责骂他半句,一直都很疼宠他,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。四叔更不会对他发脾气,好玩的总是能第一时间给他搜罗来,甚至在额娘训斥他耍少爷脾气时,总是护着他。额娘对他耍小性子方面,一直严格教导,他有时候虽有些畏惧,但也知道,额娘是这个世上,最爱自己的人。他知道额娘不想自己担心,所以那次告别,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胡搅蛮缠,只叫额娘别担心,他会乖乖的。谁知,再见面,竟是生离死别。


      尔晴走的时候,福灵安三岁多了,原本就天资聪颖的孩子,到现在都记得临走时额娘对他的嘱咐。在尔晴走后,福灵安好似就长大了,很少再哭闹,甚至傅谦多次提出带他去玩,他也很少再去。


      纪师傅的课,是出了名的严苛,福灵安心里想着额娘的事,就没有认真听纪师傅到底讲的是什么,被点名回答也是第一次没能答的上来,加上原本压在心里对额娘的思念瞬间就如洪水般汹涌而至,从来没有被训过的福灵安,久违的耍了小性子。


      砸掉那方砚台,其实也属于一时意气,过后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自家阿玛跟纪师傅赔礼的话语,想到这不禁有些心虚,便抬起圆圆的小脸,睁着滴溜溜的眼珠看着自家阿玛。傅恒倒是不知道福灵安那千折百绕的想法,看着儿子望向自己,心中也并无恼意,倒是愉悦的很。他早就觉得自家小子 ,性子就像个小大人,明明童心未泯,却偏要故作沉稳,有时候想要关心,却又不知该如何做。


      傅恒低头对福灵安笑笑,却只见福灵安那秀气的眉毛拧了起,傅恒道:“你平时就积极好学,无一日懈怠。今日这般反常,必是有些缘由,纪师傅想必也知道,不然,光罚你抄书都能抄到你哭。”说着帮福灵安拢了下披风,点了点他圆润小巧的鼻头,“不过就算纪师傅不追究,我也要做做样子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,就罚你三天不许吃点心,记着下次就不敢再顶撞了。”说完牵着福灵安的小手继续走。


      傅恒知道福灵安还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扉,就算有什么心里话,他也宁可跟傅谦说不会跟他说。当年尔晴生下福灵安不久,他就出征了,等到他回来福灵安都差不多三岁了,那时候尔晴已经去庄子上养病,他当时也倔强,想着她养好病就能回来,没想到却再也没回来,因这两父子无形中隔着一道墙。每回看着福灵安跟傅谦说着从来不会对自己说的话,心里纵然有些酸,但来日方长,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,血浓于水,傅恒相信,他总有一天,能打开福灵安心里的结。


      福灵安听完傅恒所谓的“惩罚”,嘟囔着:‘这算什么惩罚,我都过了吃点心的年纪了。’


      傅恒听完笑了笑,逗趣道:“行行,咱们福灵安少爷早就过了吃点心的年纪啦,走吧,回家吃饭!”


      大手牵小手,一同走在归家的路上,即使过去有多少隔阂,但终究血浓于水,那一幅温馨画面,就连着肃穆庄严的紫禁城,冬日里的风也不再那么肃杀,为这森冷的宫闱添了些许暖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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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婉青,你在看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婉青和丹朱是准备要当值正好路过的,从福灵安和傅恒过了宫道小门就一直望着他们。他的瑾林,她见到他了。丹朱奇怪的看着婉青,那双明眸里洋溢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开心,给丹朱一种,她现在才是真正活过来的错觉。


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我们赶紧走吧,晚了李公公又要唠叨了。”


      这边牵着福灵安的傅恒心里溢过一丝异样的感觉,回头一望,只一片淡粉色的衣角飘过,再无其他。


PS:标题真的纠结好久,emmmm,等以后想起来再补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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